25歲前,我們決定為人生任性一次


25歲,甚麼時候開始成了一個分界線,標示著人要褪去稚氣,變得成熟而穩重,大方而高雅?

25歲,甚麼時候開始成了一個不可任性、不可被原諒和同情的年紀?

25歲,你在做甚麼?我又在做甚麼?


「我在國立台灣大學華語文研究所修讀碩士課程。」25歲前,我為自己的人生下了場賭注。

「我在台灣讀大學,主修牙醫。」25歲前,她選擇豪賭一場。

我們去年才從大學畢業,投身社會還不到一年,分別現職中學代課老師和特殊學校老師。雖然比不上醫生律師會計師專業和有「錢」途,但穩定而頗可觀的收入、每年加薪跳point的機制,倒是令不少人羨慕。倘若這輩子都守在教育界前線,努力耕耘升上GM、外加訓導副校長之類的職涵,即使不足以令你榮登富豪榜,收入已足夠供樓兼養妻活兒,外加一堆假期供你遊山玩水放鬆心情,生活無憂。何樂而不為?本人雖然只是代課老師,但頗自信能找到固定教席。在父母朋友眼中,我沒有放棄這份工作的理由。

去年12月,我拚了命似的讀英文、看書寫研究計劃,為的只是一個碩士學位。華語教學對香港人來說非常陌生,簡而言之 — 教外國人中文,亦即大陸的對外漢語課程。此中文不同彼中文,教學對象不同,對老師的語文能力及表達能力的要求相對地高,更何況普通話不算是我的母語,即使自問普通話不俗,少不免會遇上困難和障礙。如何獨自飄泊在異地而不退縮是未來我需要學習的重要課題。

我把我的人生放在賭局之中,不成功,便成仁。

香港以廣東話為母語,第二語言是英文,第三才是普通話。生於斯,長於斯,我們自小被英文包圍,雖說不上標準地道,但一般聽說能力都不差。旅居、就業於香港的外國人根本不用擔心有語言障礙,他們不用學廣東話,更不用說普通話。某日與德國朋友在元朗某被領匯改建得儼如超級市場的街市選購火鍋食材,正當我和友人為外國人眼中的奇怪食材如「象蛂蚌」、「蟶子」、「墨魚滑」等的英文苦惱之際,沒想到昔日濕漉漉、終日瀰漫著血腥味的惡臭的街市已經進化成中英對照的高級街市。

我所在的城市就是如此「國際化」。你大概明白一旦踏上華語教學這條路,我就注定一去不復返。除非有朝一日香港自我同化成以華語為母語,並放棄僅有的英語優勢,否則無法打開華語教學的市場,但這非我所樂見的,還是好好保護珍費的粵語方言吧!!

我所恐懼的,不單是繁重的學業和漂泊異地的孤寂,更多的是我已無路退路。「不行就回來當老師阿。」嗯,我也這樣想,但真的可以嗎?兩三年後,我拿著一個在香港沒甚麼用的學位,對瞬息萬變的考試制度不了解,還要面對一眾年輕受過專業教師訓練出身的同行,我有多少競爭力?任誰都知道在生育率低迷的大環境下,教師(特別是語文科)根本是供過於求。今天放棄教席,好比放棄教育界這條路。


前天相約相識三載的同道中人吃飯,旨在了解彼此的最新動向。半小時前,我和友人還在重慶大廈對面的馬路談及她,擔心她無法像我倆一樣如願追夢。半小時後,她突然蹦出一句「我申請了台灣的牙醫系,大學部。」WHAT? 我倆有一刻以為自己幻聽,這是她第二次申請了,她去年拒絕了申請。「我很有信心會被接納,現正努力賺錢中。」欣喜若狂,大概是當晚的寫照。兜兜轉轉,她和我一樣,又回到熟悉的校園,又回到台灣。不同的是,她的前路更是令人恐懼。

5年的牙醫本科課程,她的第二個大學學位,畢業後已屬「高齡」,簡直就是砍掉重練。其時,她的朋友應該已闖出一番事業,有穩定而可觀的收任,甚或已成家立室、生兒育女。台灣的牙醫執照在香港沒有認受性,若無法通過香港的牙醫執業試,或轉到香港大學的牙醫系,她是注定回不來的,或許定居台灣,或許到海外進修碩士。正當特殊學校校長有心提拔與哉培她之際,她毅然放棄進昇的機會,只因「我始終想在醫療界發展」的理想。老師與牙醫,今天的決定足以改變她的人生。


25歲,我倆在台灣奮鬥,剩下的一個,大概在德國努力。

我們的未來是如此的不確定,當同屆畢業的同學漸漸走出自己的路,我們還在混沌的世界打轉。30歲的我們或許一事無成,或許脫離預想的軌跡,但我們深信今天的任性換來的是更完美的自己,那怕我們還是無樓無車無錢的貧困戶,大不了相約在德國大醉一場。


看看銀行戶口的存款,研究所畢業後,我應該變得一貧如洗,但我不後悔。


記於南鑼鼓巷三子重慶大廈一聚後
26.4.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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